徐恩存:艺术行者，轻叩精神家园之门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孙奕的山水画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　徐恩存/文

    解读孙奕的山水画，在形式、意象、笔墨之间，感受到的是一种浓郁的感怀和乡愁意绪，在表象的怀旧，乃至愁绪之中，包含着他的文化情怀和情感取向。
    在一幅幅古老山水符号与传统意象所呈示的高古韵致中，传达出画家明确的艺术选择与艺术走势；显然，画家毫不掩饰他回归传统、追寻古典的心态；作为当代文化语境中成长的青年画家，传统或古典的断裂成为他成长过程的缺环，甚至是永远的痛，对孙奕来说，重新回归传统不是复古，而是寻找精神资源，是寻找自己耕耘与成长的土壤。
    孙奕的山水画，取法高古，在烟云、雨雾与山川、屋舍中，尽显脱俗之气，画家营造的是一个远离凡尘、浮华与喧嚣的清净之地，是当代人精神家园与理想境界的凝定与浓缩；在今天，以当代文化情怀，回眸并重现山水诗意的古典面貌，无疑是一种心灵需要与精神渴求，同时，也反映出在面对市场经济时，艺术日渐败退中一种艺术的坚守和永恒性追求的可贵精神，可以说，孙奕意欲表现的是一块精神的净土，他的追求，在于不懈努力、不倦追求中，轻叩精神家园之门。
    就此而言，孙奕是执著的，心态是淡定的，如此，才出现了笔下的静谧、悠远与安详。
    看得出来，写意山水在孙奕笔下既不张扬，亦不狂野，他在循序渐进与井然有序中，研究自元四家、明四家，以及董其昌、清四王以来的山水经典作品，而他的研究与学习，重在对前人经验的领悟和对其艺术精神的感受与把握，即在尚意趣、重韵致的艺术处理中，在特定图像中关注精神的表达。因此，在孙奕作品中笔墨与写意抒情紧密联系，意象与诗意紧密联系，而且，画面中的山水意象尽显意象符号化的特点，他强调的是共性中的个性，普遍性中的典型意味，看似寻常古典山水意象、符号，都在特定语境中展示出悠远、空寂、浑然与高古，获得不寻常的形式与意蕴。
    前人作品中司空见惯的山水、树丛、屋舍、云烟等意象，在三远法——高远、深远、平远的法则中，在不同题旨的情境规定中，进行变幻、演绎，使之成为移情的载体，成为情绪化的笔墨表达，这是孙奕山水画的特点。
    把古今之不同，把古典语境置换为现代语境，把传统转换为现实，是孙奕作品中潜在的主题。我们看到，经过整合后的山水符号空间，同样的山川、流水、烟云、树丛，已不再是古典的残山剩水，一扫荒寒萧疏的气息，笔墨与点线都充满郁勃之气，因而画面一派生机与活力。以《家山云气图》、《家山翠秀图》为例，在似乎是传统山水模式中，山川显示出葱笼与繁茂、流水潺潺、清新畅神，树木茁壮峥嵘，一以贯之的理性秩序，渐变为感性的生动，而“从容流水，心随意远”，继而在感性与情绪化的传达中得到显现；并且在二维平面空间中，消解了时间因素，使之展现为“洞观天地，妙得天真”，产生寰宇渺渺、遥远空阔的宏大境界。
    由此可见，作品中的意象符号，在象征意义中，成为“画果载心，余心有寄”的心灵之舟，生活在快节奏中的当代人，太需要这样的精神家园了。
    孙奕的诸多作品，都成为心灵的寄寓，成为感性生动生命形式的表现，在水墨、点线的一体整合中，完成了精神家园的建构；这样，万物方能在此中流连，气息流贯方能仰天之高，察地之广，透示出“参赞天地之化育”的体知万物与天人合一的题旨、境界。在此基础上，孙奕建立并形成了自己的生命情怀与情调氛围，每一片山水都是一幅心灵的图画，都是一帧精神家园的图景。《周易》有：“观我生，君子无咎”，“观其生，君子无咎”，引申其意，无非是说——通过观照生生世界，从而开阔心胸，体验宇宙，以此情怀，浏览天地造化，自然漾溢着天人合一、物我两忘的生命精神与生命存在方式。
    让“天地生物气象”精神重归山水画，便是对传统的新解，也是艺术行者的使命与责任，在这种强化生命传统的做法中，才能获得艺术的充实，才能把传统代入现代，才能叩开精神家园之门。因此，在面对《清寺幽林图》、《暮云听秋图》等作品中，我们便俄然有其“身若浮空流影”之感，在若隐若显中，感受大自然流行不殆、周流不息的精神；因为，那一山一水、一树一云之间都包含风神凛凛的气韵，都漾溢着蓬勃的生机，令人在“万物静观皆自得”中，获得精神的解放与自由，获得无物性羁绊的心灵愉悦。
    古人论画，有一曰气象浑沦，二曰元气淋漓之说，乃是说，作品应在整体上气象严整，众景收摄，在大气流贯之中，体现为浑厚华滋、苍莾荒率的风神与韵致；又说，“笔墨一道，用意为尚，而意之所至，一点精神在微茫些子间，隐跃欲出。”即是说，山水画家作画要取山水森森然之气，晔晔之韵，营造飘然霞举之思、山林之意。这一切，不但规定了中国画艺术的本质与法则，也为当代中国画家的超越与创新提供了遵循和依据。
    前人的艺术成就与艺术经验，是孙奕视之为高山仰止的高度，又是他艺术攀登的起点和支撑，显然，孙奕的山水画是在“澄心净虑”之“寂然”，与“周流贯彻”之“感通”的结合与演绎中，结晶出自己的形式、笔墨与图象的。在不割断与传统的血肉关系中，在守望千年文脉的执著中，以山林之气，合于天地之理，以人之心力，怀素抱朴，他的艺术因而有了意义与价值，也为他的发展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，峰高无坦途，有此基础，何畏前行路上的崎岖与漫长呢？